楊慎巴渝詩詞淺析

楊慎字用修，號升庵，四川新都人，生于弘治元年，于嘉靖三十八年七月卒，為有明一代著名學者、文學家、書法家。其著作號稱四百種，現存298種，主要收入《升庵集》81卷，現存詩約兩千三百首，詩集有《升庵詩集》、《南中集》、《南中續集》、《七十二行戍稿》等，內容十分廣泛，下面簡要分析楊慎的巴渝詩詞。
　　楊慎巴渝詩詞中對巴渝風土的詠贊、思鄉的愁緒及對歲月流逝的感慨、臨行送別的感傷、人生艱難處境的喟嘆等內容既具地方特色，又能激起人類情感的共鳴。
　　
　　一、巴渝風土的詠贊
　　
　　首先是對巴渝自然風光的描述，如《峽東曲》：
　　白帝到江陵，一千二百里。欲試一日程，須待春水起。布帆一百尺，出自三梭織。風順早歸來，天際遙相識。[1]（卷十四）
　　作者化用李白《朝發白帝城》的名句，寫長江一瀉千里，在春水漲時，行客只需揚帆破浪，千里之程一日就可至。全詩描述了長江“千里江陵一日還”的地理特征，語言淺明暢達。
　　其次是對巴渝物產的介紹，如《曾少岷惠忠州新琢云根筆》：
　　忠州井邑聚云根，筠管千年駁蘚痕。好伴輪囷接卿靄，不同澀勒暗蠻村。高標自表嚴顏節，文藻堪招陸贄魂。西蜀鐘奇難韞櫝，南豐新詠重瑤琨。[1]（卷二十八）
　　巴渝之地不僅自然風光秀麗，民俗物居古樸，而且物產豐富，此詩則介紹了忠州的云根毛筆，首先寫這種筆外觀高雅，次寫其品質優良，質同其形，后兩聯用嚴顏的高尚氣節和陸贄的文采來夸耀云根筆是西蜀難得的珍品。全詩由外及內，從外形到質量高度贊揚了云根筆的優點。
　　再次是對巴渝歷史古跡的詠嘆，如《釣魚城王張二忠臣詞》：
　　釣魚城下江水清，荒煙古壘氣猶生。睢陽百戰有徤將，墨翟九守無降兵。犀舟曾揮白羽扇，雄劍幾斷曼胡纓。西湖日夜尚歌舞，只待崖山航海行。[1]（卷二十八）
　　釣魚城是合川著名古跡。傳說山上有一巨石，一巨神于此釣嘉陵江中之魚以解一方百姓饑饉，故名釣魚城，是中外聞名的古戰場遺址，在歷史上曾抗擊蒙古傾國之師36年，改寫歐亞歷史并博得“上帝折鞭處”之美譽。作者面對這歷史的陳跡，不禁思接千載，聯想到了春秋的墨翟和安史之亂的張巡，他們堅守城池的英勇事跡不是和釣魚城非常形似嗎？最后，作者化用宋代林升詩句作結，指出南宋王朝落得“崖山航海行”的根本原因在于政治的極度腐朽。全詩在詠史中透露出淡淡的哀傷，在哀傷中引起人們對歷史教訓的深思。
　　
　　二、思鄉的愁緒及對歲月流逝的感慨
　　
　　懷鄉思親是人類共同的感受，而佳節時分又最是如此，如《萬縣元日》：
　　官燭光中飲頌花，村雞聲里換年華，寥廖人語水鄉市，紞紞鼓音山縣衙，江上春風先入棹。客邊元日倍思家。去程回望各千里，翠壁青林寒雨斜。[1]（卷二十七）
　　以樂景寫悲情，詩人在眾人皆歡而吾獨悲的愁緒中，在元日的佳節中分外思念家鄉親人。但因“去程回望各千里”，只能空看“翠壁青林寒雨斜”，發出無奈的嘆惜。不僅路途遙遠，而且歸期不知幾何，只好寄希望于鯉魚傳書。如《銅罐驛》：
　　金劍山頭寒雨歇，銅罐驛前朝望通。天轉山移回合異，春添江色淺深同。巴農麥隴層云上，楚客楓林返照中。水底鯉魚長尺半，寄書好到錦亭東。[1]（卷二十七）
　　寒雨乍歇，放眼望去，而山重水復，萬象繽紛，漫步在鄉間田野中，夕陽返照，寂寞之中，只好說“水底鯉魚長尺半，寄書好到錦亭東”，聊以自慰。楊慎詞中也有如此感嘆，如《臨江仙》：
　　紅塵鞍馬江亭路，天涯一望無窮。長安日下楚云東。鳴鞭楊柳陌，分袂杏花叢。離拍易終人易散，佳人玉箸啼紅。今宵明月與君同。愁心聞唳鶴，倦寢聽歸鴻。[2]（P114）
　　作者謫戍云南永昌，妻子黃峨相送至江陵始別。詞人有感而作此詞，以天涯無窮慨嘆人生難料，命運多舛；以別后相思寫離別之艱難。仕途、情感集于一體，無奈、期盼交織而感發人心。羈旅行役、人生思歸匯成憂傷情調。
　　　　三、送別的感傷
　　
　　送別詩是古代詩歌中的一大主題，并形成其獨特的審美品質，或為樂觀語 “不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或為感傷語“勸君更盡一杯酒，此去陽關無故人”，在親友臨行送別時，總是援景入情，以景語寫情語，如《臨江仙·戍云南江陵別內》：
　　楚塞巴山橫渡口，行人莫上江樓。征驂去棹兩悠悠，相看臨遠水，獨自上孤舟。卻羨多情沙上鳥， 雙飛雙宿河洲。今宵明月為誰留？團團清影好，偏照別離愁。[2]（P112-113）
　　作者貶謫云南，其妻黃峨相拌送別，溯長江西上洞庭，行至江陵始別。詞一開題即點明“渡口”，此為古今人們分別之所，與妻子在此相別，風景不殊，人卻有異，倒不如沙上鳥兩相長守。空有明月當頭，來見證這離愁。上闋狀臨別之景，下闋抒傷別之情，詞人純用白描，語真言切，且情景交融，感人至深。將離情寫的一目了然，婉轉之中極有情致。
　　
　　四、人生艱難處境的喟嘆
　　
　　作者才高而無用武之地，為參試時政而被戍云南，人生感觸頗多，因此常會發出對人生現實艱難處境的喟嘆。如《涪江泛舟》：
　　明月沉清露，秋風起白云。蘭橈乘溜急，木葉下江聞。爽籟金懸奏，遙峰翠積氛。碧潭留雁影，錦汭散虹文。旅望隨天豁，幽阿與歲分。登臨知自好，寂寞共誰云？[1]（卷二十）
　　泛舟是人生閱歷中最為平常的一事，但楊慎在這泛舟之時，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涪江上天籟之聲時聞，鴻雁之影常見，但人在旅途，寂寞之情油然而生，這種寂寞之感不僅是形體上的寂寞，更是精神上的寂寞。天地之大，更易激發詩人的感嘆。詩人有時觸景生情，抒發別情閨怨，如《浣溪沙·巫峽行云洛浦風》
　　總之，楊慎詩詞以自己的豐富閱歷為創作基礎，內容廣泛，具有相當的藝術價值和人文價值，不僅在藝術上成熟、創新，還在人文風物方面有著很多民俗學、考古學、地域學的參考性。
　　
　　參考文獻：
　　[1] 《升庵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Z]
　　[2] 段庸生、王亞培選注．歷代巴渝詞曲選注[M]. 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10